听雨遐思
武梅 安徽省淮南市高皇中学
都说六月天孩儿脸,可此时已是冬季,天气仍然是说变就变。这不,昨晚出去散步的时候,月亮还在跟街上的各色霓虹灯争宠,可半夜里,竟然下起雨来。
睡梦中,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竟然失眠了。索性披衣坐起,闭了睡,静听雨声。竟也听出别样的意蕴。那打在遮阳篷上的,噼噼啪啪,无韵无律,像一个刚学打击乐的孩子敲出的杂乱节奏,倒也不乏欢快。后窗外那丛芭蕉,已不再鲜活,叶枯了,茎软了,雨落其上,已听不出那首广东名曲《雨打芭蕉》所展现的畅快,急切,热烈,活泼,倒有几分“雨打芭蕉叶带愁”的沧桑。还有一些雨,柔弱了些,被风扯成了凌乱的丝,在风中飘遥着,发出渺远幽远的无助的挣扎和啜泣。听着听着,我的思绪也随雨声飘远,与听雨有关的童年记忆,苏生于脑海,甜甜的、柔柔的,又有些苦涩。
小时候,我的性格,就有些与别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喜欢热闹,我偏偏喜欢安静;别的孩子喜欢艳阳高照,爽手利脚的晴天,而我偏偏喜欢下雨。因为一下雨,我便不需要出去割草,放牛,或是拣柴,除草,而可以安心地在家里读小人书。我最惊喜于晚上还是响晴的天,半夜里却听到淅淅沥沥,或是哗哗啦啦的雨声。那时的雨声,对我来说,就是最美妙、最动听的音乐。
可我小时候有的两次挨打,都是因为夜半雨声。
那一年麦收季节,午后打了一场的麦子,晚饭后,父亲顶着月亮扬干净了,堆在场上,准备第二天摊开了晒干归仓。不想半夜却起了雷阵雨。抢场如救火,父母被雷声惊醒,急忙拿巴斗、麻袋和遮雨布,喊我和弟弟也起来抢场。我倒反应很快,一骨碌爬起来,却因为高兴,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下雨了,太好了!”。庄稼人在收割季节,是最怕半夜起雨的,一是怕雨淋了到手的粮食,又影响了收割进度。更麻烦的是,下一场雨,那打谷的场就得重做,非常麻烦。我这一嗓子,自然气坏了父母。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顾不得骂我,就奔上场了;母亲则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也奔上场去。现在想起来,我的左脸似乎还热呢,不是痛,而是羞愧。
还有一次,应是四年级的暑假。一天,我从同学那借到了一本珍贵的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书中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的故事,一下子吸引了我。那夜,我读到很晚才入睡。刚睡没多久,就被噼噼啪啪的雨声惊醒了,又起来接着读。暑假正是秧苗旺长时期,不管天阴天晴,都不误父母下田薅秧。早饭自然由我来做,父母干到八点多钟活,才回来吃早饭。那天,母亲临走的时候,就喊我起床做饭,我答应着,可很快又沉迷于书中,再加上漱漱的雨声,遮住了外面的动静,我便把做早饭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听见父母从田里回来的声音,我才知道坏事了。那一天,父亲第一次打了我。我没有哭,心中充满了愧疚。
但一味地喜欢下雨,却一直持续到少年时期,那时我渐渐理解了父母的艰辛。后来想,和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博大胸襟和崇高理想比,我的喜爱,是多么的自私和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