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炉考――《茶经·四之器》图文考之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沈冬梅
《茶经·四之器》所列“二十四器”,既是陆羽茶艺的完整载体,也是陆羽茶道思想的具体体现。陆羽详细列举了各种器具的材质、尺寸,以及制作、使用方法,乃至其美化装饰,留给后世读者的是细致的文字叙述,而没有直观的图绘。虽然《茶经》有《十之图》篇,但却不是为《茶经》所言茶器具所绘茶图,而是要人们图写张挂《茶经》。时移世易,制茶饮茶风习的改变,使得人们对陆羽《茶经》“二十四器”不甚详熟了。南宋末年审安老人作《茶具图赞》,图绘了宋代点茶法所用十二种主要茶具。明代万历年间新都醉茶生孙大绶秋水斋刻行《茶经》时,将《茶具图赞》附缀于卷中《四之器》之后,以为《四之器》可以披览之图。孙氏序之曰:
余既读陆氏《茶经》,已深嘉其逸韵素襟,雅足追尚。至若器具,区以别矣,莫能图,何哉?夫辨服匿,造欹器,证古实难,则审安取裁折衷定为十二,饮者可挈,览者可披,庶几旦暮遇之。使必执甲乙而訾缺落,将遂谓之羔袖狐裘。讵知凫胫自短,鹤膝自长,彼无所用,即此无所用。续离异离,同是为非同非矣。乃称鸿渐鲁男子耳,如固断断不然。譬说药人,真药现前,反生疑惑。吾愿以是而一振桑苎隐翁矣。
然而《茶具图赞》毕竟不是专为《茶经》所绘茶具图,且唐宋因饮茶方法的改变,茶具已有了重大的不同。对《茶经·四之器》的茶具,需要有专门的考证与研究。现存可知最早的专门图考,是十八世纪末叶日本春田永年所作的《茶经中卷茶器图解》。日本布目潮沨先生收藏有日本佚名氏所作《茶经图考》(附刻于氏著《中国茶书全集》书末) ,则是为《茶经》二之具、四之器二篇所作的专门图考,但不详作于何时。后来的研究都在此二者(主要是春田永年《茶器图解》)的基础上展开,或者干脆基本就采用了其中的研究成果。 到目前为止,涉及《茶经·四之器》茶具图研究的主要成果有如下十余种:(1)日本春
(以下简称《茶器图解》),(2)日本佚名《茶经图考》,(3)田永年《茶经中卷茶器图解》
张宏庸《茶艺》,(4)吴觉农《茶经述评》,(5)韩生《法门寺地宫茶具与唐人饮茶艺术》,(6)故宫博物院廖宝秀《也可以清心—茶器、茶事、茶画》,(7)林瑞萱《陆羽茶经讲座》,(8)裘纪平《茶经图说》,(9)程启坤、杨招棣、姚国坤《陆羽〈茶经〉解读与点校》,(10)日本布目潮沨《中国茶文化と日本》,(11)日本布目潮沨《茶经详解》。其中,张宏庸《茶艺》全部据春田永年,且有改绘重排,绘、排皆有小误;韩生《法门寺地宫茶具与唐人饮茶艺术》在出土的唐代茶具实物之外,所选后人绘制的线描茶具图完全据《茶艺》之图;吴觉农《茶经述评》部分茶具图亦据春田永年,且自有改绘。林瑞萱《陆羽茶经讲座》的茶具图可以看出也是根据春田永年,不过多有重绘和美饰。日本布目潮沨《茶经详解》亦主要根据春田永年及佚名氏的图考,但在论述碾、罗、碗诸器物时,采用了考古发掘的材料。布目潮沨先于《茶经详解》出版的《中国茶文化と日本》中所论茶具之图大抵与《茶经详解》一致,因为后出之书有更多的文献考释,故在论述布目氏的研究时主要引录其《茶经详解》。程启坤、杨招棣、姚国坤《陆羽〈茶经〉解读与点校》则全部采用法门寺出土的唐代金银、陶瓷、玻璃茶具实物。故宫博物院廖宝秀《也可以清心—茶器、茶事、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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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求其全备,所引录茶具图皆是传世或出土的文物。裘纪平《茶经图说》一般也是首列春田永年《茶器图解》中的器具图形,有些有所改绘,同时使用了大量的出土及图画资料,并结合其擅长的设计专业,自绘出某些图形,是所有相关研究成果中的最优者。此外廖宝秀《宋代吃茶法与茶器之研究》也涉及到了宋辽时代的风炉与茶炉。 可以看到,春田永年的《茶器图解》几乎是所有研究的基础。然而这一图解上距陆羽《茶经》成书之时相去一千年有余,距今也有二百多年。且不说春田永年的图解中有不少不尽合理乃至错误之处,其它学科尤其是考古学的发展与研究成果,为我们现今从实物的角度去重新认识了解《茶经》中的茶具,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本研究即将从文献、文物及考古发掘与传世的实物出发,在《茶具图赞》、《茶器图解》及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茶经·四之器》进行全面的考索。(对于现有研究成果中一些习焉不察的问题,亦将予以考证辨析。) 风炉考是本研究系列考证的第一篇。 风炉是陆羽《茶经·四之器》首列之具。陆羽未按煮茶所用程式的顺序首列炙、碾茶类茶具,而是首列生火类茶具,是因为风炉承载了陆羽茶道思想的重要内涵,举凡陆羽的哲学、美学与社会理想,都在风炉上有所体现。陆羽对风炉(灰承附)的文字描述如下:
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厚三分,缘阔九分,令六分虚中,致其杇墁。凡三足,古文书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下离于中”;一足云:“体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圣唐灭胡明年铸”。其三足之间,设三窗。底一窗以为通飙漏烬之所。上并古文书六字,一窗之上书“伊公”二字,一窗之上书“羹陆”二字,一窗之上书“氏茶”二字。所谓“伊公羹,陆氏茶”也。置墆㙞于其内,设三格:其一格有翟焉,翟者,火禽也,画一卦曰离;其一格有彪焉,彪者,风兽也,画一卦曰巽;其一格有鱼焉,鱼者,水虫也,画一卦曰坎。巽主风,离主火,坎主水,风能兴火,火能熟水,故备其三卦焉。其饰,以连葩、垂蔓、曲水、方文之类。其炉,或锻铁为之,或运泥为之。其灰承,作三足铁柈抬之。
炉有二指,一为烧火用的火炉,二为焚香、薰香用的香炉。《茶经》中所论为火炉,是供烹饪、冶炼、取暖等用的盛火器具或装置。炉用不同材料制成,有铜炉、铁炉、石炉、竹炉等。陆羽所论为铜铁铸造成的金属炉,像古鼎形。因为唐代鼎形风炉实物的缺征(法门寺出土的唐代“壼门高圈足座银风炉”实际不是风炉,笔者将另撰文考证),我们只能从炉具的历史发展中,探求风炉的面貌。 从饮食所用炉具的发展历史来看,最初人们是用长足支架形器皿直接火烧获取烧煮的功效,史前的陶鬲、盉、鬶,文明时代以后的青铜鬲、盉、鼎,等等,都是长足支架形器皿,可以直接烧煮的食器。是炊具与炉具合一的器物。(釜、镬等无足炊具则需要在灶上烧煮,或吊在其他支架上烧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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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接烧煮食器的问题是,炭火暴露、散落,既不安全又不卫生又不方便。此外虽然有炭火内藏的灶,但是因为灶的不可移动性,兼具方便与安全性的炉应运而生。不过炉具也不是一下就形成和完善的,从现存青铜炉的形态我们可以看到炉的发展过程。
图1-1:曾侯乙碳炉(附箕、漏铲),战国早期 图1-2:云纹方炉,战国晚期
通高14,口径43.8,腹深6.6厘米 通高12,口长60.2,口宽32.8厘米
人们最初想到要解决的是炭火的散落问题,与之相关的器具,有方炉(盘形鼎式炉)与带火盆套鼎(炉盘)、双层鼎、底炉上鬲等诸种器形。其中,方炉(盘形鼎式炉)是单独的炉具〖参见附图1〗;而带火盆套鼎(炉盘)是复合器具,上部为炊具下部为炉具〖参见附图2〗;双层鼎与底炉上鬲则是同一性质――即上为炊具下为炉具――但不同形状的炊炉一体器〖参见附图3〗。这几种炉性具,都实现了归拢炭火的目的,不过各有优长与短劣之处。方炉(盘形鼎式炉)是一种开放式的炉具,有方形者,有圆形者,炭火在盘中,内盛食物、饮料的鼎、鬲、盉等炊具,可以直接立在盘上烧煮。方炉(盘形鼎式炉)类似于后世的火盆,使用起来方便,但问题是立在其上的饮具因为不固定而潜藏摇落的危险,且炉中炭火仍为明火。带火
图2-1:带火盆套鼎,西周早期 图2-2:晋侯温鼎,西周 图2-3:曾侯乙炉盘,战国早期 通高16,口径12.4厘米 高23.7,口径16.4厘米 上盘口径39.2,通高21.2厘米
盆套鼎(炉盘),通过将上部炊具鼎与下部火盆焊接在一起,以获取上部炊具的稳定性,问题是下部火盆中的炭火仍为明火。双层鼎、底炉上鬲等形状的器具则是将上部炊具与下部炉具共铸为一体,解决了明火和稳定性的问题。但这类器形的问题是炊具、炉具一体使得清洗炊具甚为不便。所以,只有、炭火内藏、放置炊具稳定且移动方便的炉具,才能解决上述各种炉具仍然存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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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始,、炭火内藏、放置炊具稳定且移动方便的炉具出现,表明这一时期炉具的发展已然成熟。最早透露炉具成熟信息的,是西汉大量出现的温酒炉。温酒炉是与当的酒杯——耳杯配套使用的火炉,炉身上部为椭圆形,四壁镂空雕成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神像,既将炭火内藏保证安全,又可通风助燃;炉身下部呈长方形,炉底有火箅子,这样燃烧尽净的炭灰可以自动掉落在承盘上;下部一侧焊接有曲折形长柄,拿持方便使火炉移动时很安全。〖参见附图4〗形制相似的西汉青铜温酒炉在陕西、山西、河北、安徽、湖南、河南等地均有发现,表明这一时期这一类器具被使用的广泛与频繁。
温酒炉毕竟是贵族豪门所用的专门温酒炉具,为了与配套的耳杯相适应,其形状为椭圆柱形(长方柱形),不能与常用的食器釜、镬、甑等适应使用。符合日常生活使用要求的炉具 “武阳传舍比二”铁炉与温酒炉相似,只是呈圆柱形而已,且制作材质亦为更平民化的材料——铁。贵州赫章出土的汉代“武阳传舍”铁炉:
生铁二道合模铸造。炉身圆筒形,外饰粗弦纹两道,周围有竖立长方形镂孔十二个,两侧有一对大环耳(断缺一个)。上口沿突出三个锅撑(已缺一个)。炉膛底有曲尺形镂孔四个,起炉箅的作用。底下有三足,立在一托盘内。托盘也有三足。通高22.2厘米,炉身口径22厘米。这是一件厚重坚实、通风性能良好、提携方便的小炉子,适于旅途炊煮温烤食物。据说出土时炉内残存木炭,内壁炭火熏灼的烟痕也很明显,可证这是一件实用器物。(李衍垣《汉代武阳传舍铁炉》,载《文物》1979年4期页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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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汉代武阳传舍铁炉
这件铁炉的结构已经与陆羽设计的金属风炉很近似了。圆筒形炉周身有通风口,炉底部有炉箅子置炭漏灰,最下有灰承承接燃尽的炭灰。〖参见附图5〗这些重要的大结构与陆羽风炉均相同。有三个比较大的不同处,一是陆羽风炉的口沿上没有锅撑,二是陆羽风炉内有泥涂的炉膛,这是武阳传舍铁炉所没有的,三是陆羽风炉炉侧没有环耳提手。至于陆羽风炉上的那些各种装饰与文字,与传舍铁炉相比,则只是观念上的而非结构上的差异。结构的差异往往与功能的差异相伴。口沿上的锅撑一般是为了更好的稳置釜、镬等炊具,陆羽风炉因为口缘较阔,九分,约2.7厘米,所用底部宽广的鍑、鬴等能够较为平衡地搁置其上,所以不用锅撑当也可以。而涂泥炉膛应当说是陆羽风炉的优良的设计点之一,因为泥质炉膛相对于金属炉壁而言,导热慢,一是能够更大地发挥炉内炭火的热效能,二是能够保护金属炉壁,长期高温烧烤必然的会使金属炉壁损坏,而金属在矿冶业长期不发达的农耕社会都是较为难得之物,富贵如曾侯乙者,所用碳炉在损坏时都要反复修补后再使用,可见对金属炉壁的保护不仅有节约的经济之功,也是因为当时还是为数不多的金属资源。而炉侧的环耳提手,亦是因为炉内有涂泥炉膛的缘故,炉身外壁温度不会太高,不用提手也可直接落手搬持不会烫伤手掌,所以也可以省略了。可见陆羽风炉的设计,因为结构的优良而有所简略。
唐代传世风炉几乎不获见,台北自然科学博物馆收藏的一组唐代花岗岩石质茶具中有风炉〖参见附图6〗,虽然因为是明器,器高只有10厘米左右,且器形结构不细致,但已经显露出足够的结构信息,让我们了解唐代风炉——或曰茶炉——的风貌:
风炉为斜直筒身,附二兽面把手、四壼门座风口,下承三足炉座(当为灰承),炉内
中腹凸缘一圈,为承垫灰架(当为炉箅子)之用。(故宫博物院廖宝秀《也可以清心—茶器、
茶事、茶画》页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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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而言,这座花岗石风炉结构更接近汉代武阳传舍铁炉,一是炉身侧有双提手,二是口沿有锅撑(虽然石炉的锅撑很奇特,一半边为三个突起的支点,另半边为一双峰形,在现有的实物炉的锅撑中很少见,不知是否为制造工匠的即兴创作),三是炉内当有炉箅子,四是炉底有灰承。至于“四壼门座风口”,则可视为风炉带四壼门的圏足。而最大的不同也可以说是最大的问题是,石炉身上部没有任何一个的风口,不知这是石炉本身的结构所致,还是因为这小型炉的石质材料不易细切割为多个小风口。 由此我们大致可以得出陆羽风炉的形状了,它是一个大致直身的圆筒形,底有三足,口缘较宽,内有涂泥作炉膛,炉身每两足之间开一窗,共三窗,炉底部亦开一窗,内置炉箅子——墆㙞,以为承炭、通风、漏烬之所,另配有三足盘式铁灰承。〖参见附图7〗
图7:陆羽风炉示意图(笔者请茶友徐蓓绘制)
陆羽设计的风炉应该说有两个特点,一是所以以“风”名炉者,“以周绕通风也”(唐李匡乂《资暇录》卷下),炉身三窗不是摆设,是实用通风的。二是因为陆羽“好古”,便将他所设计使用的风炉摹像“古鼎”形。但也正因为如此,陆羽反而误导了后人对风炉的理解。从春田永年《茶器图解》开始,此后采用春田永年构想的风炉图,除林瑞萱外,一无例外地采用了常见的完全鼎式外形,以及筒罐式带底墆㙞。以此产生了两大问题。一是炉口沿上对立的双耳提手,且不言陆羽并未设计风炉提手,即使此炉有提手,对于专一烧火的炉而言,提
手应在炉身对应的两侧,提手在口沿上会妨碍鍑等食器在炉上的放置,根本不合理。〖参见附图8〗须知陆羽虽言风炉“如古鼎形”,而鼎非一式,虽然最常见的古鼎是有双提耳的,但是也是有无耳古鼎的,如山西晋侯墓出土的春秋早期以前的无耳鼎:
口微敛,平折口沿,深腹圜底,三蹄形足较细。颈饰鳞纹一周,下有凸起的弦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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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鼎没有双耳,与通常所见的鼎形器相异,口沿和颈部未见有破损及修补痕迹,因此它不会是双耳残失所致,应是铸器前即设计好的式样。腹内壁铸铭文5行30字,记晋侯□(复?)作此鼎。(《晋国奇珍》)
由此可知,虽然特殊,无耳鼎毕竟仍是鼎类中的一种。陆羽知识渊博,偏偏采用的是不常见的无耳鼎。(其实如果我们再往前追溯,陶鼎中的无耳鼎其实是很多见的,史前的良渚文化遗址中无耳陶鼎就比较多见。只不过大家所见和看重的多是青铜器之类的重器,陶器较容易为人忽略而已。)〖参见附图9〗
第二个大的问题是筒罐式墆㙞,在结构上相当于一个的炉膛,对于已经有涂泥炉膛的风炉而言,筒罐式墆㙞的筒身无疑是叠床架屋的构造;其次证以《资暇录》“风炉子以周绕通风也”之言,风炉炉身上的三窗都是为了通风助燃的,筒罐式墆㙞的筒身正好将炉身三窗遮挡,使风炉通风之构造完全推动其通风助燃的作用,所以显然是不合理的;其三筒罐式墆㙞上沿设计出三个突出的锅撑,以符合陆羽“设三格”之言,更属“奇思妙想”。这种锅撑在炉膛上的火炉未曾见闻过。春田永年构想的筒罐式墆㙞唯一可取之处, 是它多孔的底部,这种结构是符合墆㙞置炭、通风、漏烬的炉箅子的作用的。只不过炉箅子一般以栅条形为多见,6000多年前上海青浦崧泽遗址就有实际使用的栅条形陶炉箅子了。陆羽言墆㙞三格上各画离、巽、坎三卦,则当为以栅条团成圆形的炉箅子。〖参见附图10〗
图10-1:陶炉箅,崧泽文化 图10-2:春田永年系列墆㙞 图10-3:本文构想的墆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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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31.6厘米 及其底部
此外还有一个小问题,春田永年系列的鼎式炉都为束颈,这在现在可见的炉文物与绘画作品中的炉身上,都是未见的。这仍然是完全依鼎画炉所致的问题。
特别需要提出的,一是林瑞萱《陆羽茶经讲座》中所绘风炉无耳、不束颈,在论及墆㙞时,说是“盛火的土器”,就是“风炉舌子”,是目前所有研究中最准确理解了陆羽《茶经》文字意义的成果,可见其对风炉研究的深入细致。二是布目潮沨大多引录春田永年所绘图,但风炉未用,用的是日本佚名氏《茶经图考》所绘风炉图,这表明布目意识到了春田永年的风炉图有问题,因而弃之不用。日本佚名氏所作《茶经图考》所绘无耳、不束颈鼎式炉,特别是三脚支架形墆㙞,让人明白的看出日本抹茶道的身影,可以用作中日茶文化的比较研究。〖参见附图11〗
图11-1:日本佚名氏风炉及墆㙞图 图11-1:林瑞萱风炉及墆㙞图
关于本文所构想的陆羽风炉的形态结构,可以五代风炉文物和绘画作品中的风炉相佐证。河北唐县出土一套五代白釉瓷茶具,既不是实用器,也不是明器,而是一套供玩赏的模型。其中有一件风炉,炉高约11厘米,圜底圆筒形,三蹄足。炉身腹部每两足之间各开三处开口,其中一处为双圆套叠形,另两处各为两条长方形(参见孙机刘家琳《记一组邢窑茶具及
同出的瓷人像》,载《文物》1990年4期)。〖参见附图12-1〗它依然有着陆羽风炉的基本特点,
即“周绕通风”,炉身四周皆有风口,并且基本仍呈现三足鼎形。同时可以看出五代的风炉在陆羽风炉的基础上也有变化和发展,表现在炉周身的风口(窗)已经不是等距等大,其中的一个风口较大,而另两个风口较小且与大风口基本对应分布在炉身两侧,炉底之窗亦封闭。北宋摹唐阎立本《萧翼赚兰亭图》中的风炉也是类似的形制。〖参见附图12-2〗风炉在五代时的变化,表明使用者们更加关注提高炉的热效能利用。从宋人绘画和辽墓壁画可以看到辽宋时期的风炉(茶炉)形制,在五代风炉的基础上再度发展变化,大风口再增大成为炉眼,即喂炭煽风处所,竖条形小风口依然保留作通风出烟之用,炉底之窗封闭,炉足采用多足形以增加炉的稳定性,灰承则变化为炉床或炉底座。〖参见附图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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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1:五代白釉风炉及鍑 图12-2:北宋摹唐阎立本《萧翼 图12-3:南宋刘松年 图12-4:宣化辽墓 赚兰亭图》局部-风炉 《撵茶图》局部-风炉 备茶图局部-风炉
陆羽之前,唐人煮茶有用灶者,武后朝宰相许浑《送张尊师归洞庭》诗云:“杉松近晚移茶灶”,陆羽之后,风炉成为唐代专门用于茶道茶艺的炉具,其他用于温酒或烧煮食物的炉具一般称为火炉。陆羽《茶经》之后,唐代文人们有在诗文中言及风炉者,如稍长于陆羽的岑参(715-770)《晩过盘石寺礼郑和尚》诗:“暂诣髙僧话,来寻野寺孤。岸花藏水碓,溪竹映风炉。顶上巢新鹊,衣中带旧珠。谈禅未得去,辍棹且踟蹰。”与陆羽大致同时的奚陟(739-794),拥有比较高档的成套茶具,并以之举行茶会,茶具中就有风炉一项。到了宋代,由于爱茶文人的众多,提及风炉的诗文可以说是多得不胜枚举。如黄庭坚《谢黄从善司业寄恵山泉》:“安得左轓清颍尾,风炉煮茗卧西湖”,韩驹《谢送鳯团及建茶》:“白发前朝旧史官,风炉煮茗暮江寒”,杨万里《以六一泉煮双井茶》:“何时归上滕王阁,自看风炉自煮甞”,陆游《山家》:“明窗睡起浑无事,篝火风炉自试茶”,等等。可见风炉在唐宋茶文化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而五代以后形制变化发展了的风炉除了可以移动之外,已经和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了,所以宋人风炉、茶炉、茶灶都可以用来指称茶具之炉。如葛胜仲《戏书》:“茶炉僧钵随时用”,李纲《吴江五首》:“茶灶笔床随陆子”,等等。不仅如此,风炉也用来指称一般用于其他烧煮和冶炼用途的火炉。如为朱熹称道的以象论易的宋儒郑少梅,“解革卦()以为风炉……初爻为炉底,二爻为炉眼,三、四、五爻是炉腰处,上爻是炉口。”(宋朱鉴《朱文公易说》卷五)而这风炉指的是冶金之炉。陆游《巢菜》:“自候风炉煮小巢”,则是以风炉指一般烧煮饭食之火炉。宋代风炉的一名多指和一物多用,使得此后炉具长时期不能成为一种专门的茶道艺用具,这种情形与日本茶道是很不类同的。而中日茶炉的比较研究则将是另一个课题所要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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