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 （外一篇） 山东谢芸———————————————— Ｉ ｌ ｌ 吱吱吱，吱吱吱，记不清从哪一个晚上起．窗外 儿子别踩着它们．儿子也乐意爱护这些蹦跳的小生 命。有一次．一只蛐蛐竟然蹦到我的后背上，引得儿 子惊喜地追着我看．脚丫踩的地板咚咚响 再后来的一天．我拿盆准备洗菜的时候．发现白 色的盆底有一黑点．仔细看竟然是一只麦粒大小的 小蛐蛐．我惊喜万分．原来蛐蛐们在厨房里光大门户 了。小蛐蛐努力地向上蹦．可几次都从盆沿上滑落下 来．我伸手想帮忙把它捏出来，手还没触着，它已经 灵巧地蹦到我的手背上了．再一蹦就跳进土豆里不 见了 我盯着那堆土豆看了好一阵子．蛐蛐再也不露 面了．它们给我家增添了许多乐趣，多可爱的小东西 呀。 传来蛐蛐的叫声。时断时续，此起彼伏，很是悦耳。 哦。已经夏季了，又到了蛐蛐热闹的好时节。 一袭黑衣的蛐蛐别看个头不大．却是绝对的运 动健将，尤其那两条后腿强健有力。弹跳力非常强． 它时常挥动着头上那对细细长长的触角．显得神气 活现。 我家楼前有一大片空地．边上是齐整整的冬青． 里面杂草长势旺麝，草丛里自然少不了蚂蚱、蛐蛐、 螳螂之类的虫儿，常引得孩子们找了虫儿喂小鸡。我 家是一楼，所以听得蚰蛐声格外清晰亲切。 夜．月朗星稀．清凉如水。我时常没有睡意。看到 窗户透过淡淡的光亮，窗纱薄如蝉羽，朦朦胧胧，影 影绰绰。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窗外的蛐蛐，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儿叫的正欢， 如今暑假已过。转眼到了九月，蛐蛐们该像《诗 经》里说的藏我屋檐下．十月又该进入我床底了吧。 声音格外动听 它们的声音有的从远处飘来。显的清 幽：有的在近处．听的那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有的 清明忆父 如果父亲与我们同在．他该是一位古稀老人ｒ． 我称父亲为老父亲．．“父亲”二字在我心目中的份量 急促．好像性急的人吹集合哨子：有的舒缓像溪水长 流．一切都颇像一支天然和谐的合奏曲。夜，因为有 了蛐蛐而生机盎然．清幽的蛐蛐声把无眠人的思绪 扯出窗外．牵向广袤的夜空。它们在催人入眠．想必 熟睡中的人梦也悠远， 蛐蛐声在渐渐淡远．我朦胧睡 去．终不知是几点 一像座山．那份凝重无可替代．． 我的老父亲．我已经记不清他的音容笑貌。他一 生都没有留照片。只记得他个子高高的，他去世时我 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那时的我不知道父亲的去世， 天晚上．在明亮的灯光下．发现乳白色的楼墙 对我对这个家究竟意味着什么．看着母亲和姐姐哥 哥们哭成一团．我惊恐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怔怔地 我的母亲瘦弱多病．父亲对母亲一直疼护有加。 上多了许多的小黑点．凑近看原来是大大小小的蛐 蛐在向上爬．再凑近些．它们一蹦就不见了踪影，好 像调皮的孩子在做游戏 有一天夜里．听着几只蛐蛐的叫声格外响亮．好 我们家庭穷，孩子多，活也多。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 父亲一看到母亲拾掇就对她说：孩子他娘啊，你就别 干了．好好歇着吧．孩子都是一进家就先找娘没有先 喊爹的．孩子们喊娘的时候．你在家里有个应答我就 很知足了．你要是早走了可就苦了咱这几个孩子。没 想到的是吃苦耐劳的父亲却走在了母亲的前面，多 病的母亲陪伴我们一直走到今天。 我虽然不记得父亲的容貌．但对他还保留点滴 的记忆 父亲是爱我们．爱这个家的，爱得深沉而凝 像就在屋里 第二天．我从厨房里果然发现了一只大 蛐蛐．转眼它就钻进土豆堆的缝隙里。哦，它们从窗 户缝里钻到我家来了．一楼是近水楼台。厨房里有的 是菜．什么土豆、吊瓜、小白菜等很丰盛，它们在这里 倒也衣食无忧， 我拿菜的时候总是从边上拣，尽量不 去惊扰它们 蛐蛐也爱凑热闹．我们全家晚上看电视的时候， 它们也会蹦到客厅的地板上来，我总是叮嘱好动的 散文星河 重。我的儿时还是生产队时代．我们家干活的少吃饭 黑乎乎的丑陋的泥鳅。我们无法知道那一夜．父亲对 的多．父亲为了在生产队多挣点工分分口粮，常常一 个人夜里看两台机器抽水浇地．那可是好几个人的 劳动量啊 他舍不得叫年少熟睡的孩子们干，一个人 在两口机井之间来回奔波。夜里很冷．他就那么整夜 整夜地熬．实在撑不住了．才让大点的姐姐帮忙。父 亲有痨病一吸凉气就咳嗽．留在我记忆中的不是父 亲的殷殷教导．而是他微驮着背一声接一声地咳嗽． 我从不记得父亲吃过一片药。那咳嗽的声音深深的， 深深的．永远刻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父亲从小没娘．年少时跟着爷爷闯东北，做过很 多活，吃了很多苦，扛过大个，蹬过三轮，在火车上摆 过信号旗．还落下了老寒腿的病症。成家立业了他又 为家庭劳苦奔波．常常腰疼腿疼。每当他疼得厉害时 就让我给他捶捶腰和背．他侧躺在床上正好把我圈 在里面．那时的我只知道玩．常常捶不了几下就想爬 过他竖起来的“围墙”逃跑．直到今天我还后悔．当时 的我为什么就不多给父亲捶几下呢？ 别看我们家孩子那么多．父亲是爱我们的，尤其 爱我．因为我是最小的一个。在农村有重男轻女的习 俗．我的前面已有四个姐姐．但父亲却对我疼爱有 加．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每当哥哥姐姐们惹了我． 挨批的总是他们 大伯集是离我＇ｆｆｌ￣最近的一个集 市．父亲每次去赶集都给我带回一个甜瓜，以致嘴馋 的我一见父亲去赶集．他前脚走我后脚就到村头去 等他。甜瓜对我来说是解馋的极品，那清清的香淡淡 的甜远胜今天丰盛的酒宴 终于等到父亲．ｘＡ远处走 来．我欣喜万分连蹦带跑地奔向父亲．眼睛直盯着父 亲手里的甜瓜．等走近了我接过甜瓜就啃．却忘了看 一眼我的父亲．那时的父亲一定慈爱地看着我的吃 相。 父亲平时有病就抗着．没吃过药．家里实在太穷 了．连吃饭都成问题。这一次得病身体实在撑不住了 才去检查，回来说是喉咙病，就是今天所说的食道 癌。没有钱看病吃药，更提不上住院治疗，那时都很 穷。我家更穷。父亲就这么一月一月地干等着，一天 一天地空耗着．一时一时地煎熬着．任凭疾病吞噬他 的躯体。父亲身体有多痛心有多苦，我们不得而知， 但他从没言语过一句．都独自默默地承受。 父亲病重了．母亲凑了些许的钱对父亲说：一辈 子没有吃过一口好饭．就到集上相应什么好吃的就 买点吃吧。父亲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默默地去了，回 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对雪白可爱的小兔子。父亲说： 我用那钱买了这对兔子．孩子们看着好玩．长大了能 生小兔还能吃肉．咱全家能一块儿吃兔肉。从此父亲 经常饲弄兔子。兔子长大了．我却怎么也记不起父亲 何时吃过兔子肉 父亲的病更重了．有亲戚打听了一个偏方．说是 吞活泥鳅可治这个病．泥鳅能打开生路。父亲也留恋 生命啊，他舍不下我们这个家．当天就活吞了好几条 生命奇迹是怎样的希冀与祈盼。第二天，天很暗．淅 淅沥沥地下着雨．一早瘦弱的父亲便倚着门框ｌｉ区吐． 吐出的那几条泥鳅在门前浑黄的雨水洼里扭动了几 下就死了．父亲无声地在门框边倚了很长时间．他随 着泥鳅的死亡而绝望．心也和老天一起在流泪。 父亲最挂念的是我，那一天他对我说：数你最 小．我活着可没人敢欺负你，如果没有我了．你怎么 办呀，我的孩子啊。不懂世事的我脱口而出：他们欺 负我太狠．我就去死 我的一句没心没肺的傻话。惹 得父亲一把抱住我哭了．这是我今生第一次看见刚 强的父亲落泪．也是今世最后一次看到父亲哭泣．很 多人也劝不来，一直哭到深夜。之后不长时间父亲去 世．去世前他要姐姐把家里的粮食提给他看看．姐姐 知道父亲的意思．背了袋邻居家的粮食给他看．并安 慰父亲说：您不用挂牵，今年的粮食能接上头。我怎 么也不能饿着俺弟弟妹妹。父亲看了一眼那袋借来 的粮食终于合上眼走了．他带着太多的遗憾和牵挂 走了。 那时的父亲像一座屋．让我们感觉稳固塌实：那 时的父亲像大树．让我们不怕刮风下雨不怕电闪雷 鸣：那时的父亲像天能护罩着我们这个贫穷艰难的 家 在失去父亲的日子里。我们相依为命．生活的艰 难可想而知。每到遇到难事的时候，母亲会抑制不住 而失声痛哭．姐姐们就抱着母亲一起哭．我站在一边 惊恐地看着她们．那时我们更加想念父亲。 父亲的名字叫“立富”，却一生贫穷．就连葬礼也 是如此 骨灰盒是简易的．留有照片的位置是空着 的．也没有鼓乐．只有泪流成河和悲痛欲绝的哭声。 我被人牵着跟在小姐姐的后面．愣愣地连哭都不知 道．令我纳闷的是．为什么父亲的葬礼．周围的人也 要跟着悄然拭泪９ 岁月如水，昔日的伤痛渐渐抚平．当时的破屋翻 盖成新房．当年被父亲疼护的母亲在我们的孝敬下 安度晚年．让父亲牵挂万分的我们，如今都一个个长 大成人，成家立业。最小的我也三十多岁了，毕业后 在县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孩子都七岁多了 如今身为母亲的我．更能体会父亲对孩子的那 份揪心的牵挂．那份没有言语的沉甸甸的爱．随着年 龄的增长我对父亲的爱在加深。父亲呀．所有这一切 如果你在天有知应含笑九泉。父亲呀．三十年都过去 了．在清明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回忆您时．眼里依然 噙满泪水。父亲呀．我从不迷信，但我祈祷世上真的 有魂灵，那样我们就能相知阴阳两界。父亲呀．我不 只想记住您高大的身材。还想记住您的容颜．我又该 去哪里找您？ 责任编辑：小易